【又现冤案】

死缓 无期 十五年 无罪

“杀人犯”三次上诉讨回清白

安徽商报记者  冯兰友  王志强

来源：2013年7月22日《安徽商报》第A03版  

---

在亳州市谯城区龙扬镇大周村，王什彩是一名老实巴交的农民。5年前，一起命案改变了他的命运。他被警方带走，之后被刑拘。法院以故意杀人罪，先后判他“死刑、缓期两年执行”、“无期徒刑”、“有期徒刑15年”。“我没有杀人。”倔强的王什彩先后3次上诉到省高院。今年4月3日，王什彩终于被无罪释放，此前，他已被羁押了4年多时间。如今，无罪的刑事判决已经生效，让王什彩难以接受的是，莫名被当成杀人犯，至今没有任何单位、个人对他说声“对不起”。

 

【村庄命案】

一起命案改变了他的命运

 

王什彩今年已64岁。妻子十几年前已去世，王什彩含辛茹苦拉扯大三儿一女。如果没有2008年当地发生的一起命案，王什彩也许就这样，虽然清贫，但平安地终其一生，然而，一起命案改变了这一轨迹。

那是2008年12月2日凌晨，大周村一家楼板厂值班室内，值班的王某遇害，凶手残忍地捅了王某20多刀。命案在当地影响极其恶劣。

案发后，警方立即赶到现场调查，过了两个多月，未获重大进展。之后，村民们在街头看到了悬赏通告。

王什彩跟死者很熟。王什彩一直在死者儿子开的楼板厂打工，每天赚30元的工资。案发前一天，王什彩的孙子满12周岁，死者的两个儿子还到王什彩的儿子家恭贺，每个人包了50元红包。

 

【漫长审讯】

睡梦中被带走再也没回家

 

警方曾怀疑过王什彩。不过，王什彩坚称没作案。警方又让他回家了。

2009年2月中旬的一个晚上，正在睡梦中的王什彩被敲门声惊醒。敲门的是警察。之后，王什彩被带到大队行政村村部。在村部办公室，王什彩还看到了不少熟面孔，有二三十人，除了楼板厂工人外，还有不少邻居。

天亮后，王什彩被带到公安局做测谎试验。这时，他才知道，警方还专门从北京请来了测谎专家。在王什彩的印象中，给他做测谎的有一个年纪大的专家。测谎前，他的身上连上了不少仪器。专家告诉他，他们问问题，他只要回答“有”，还是“没有”就可以了，其余时间保持安静。测谎期间，专家掺杂了一些与这起命案有关的问题，诸如“你杀人了吗？”“你跟死者可有仇？”王什彩的回答均是“没有”。

王什彩告诉记者，这样的测谎试验做了3次。之后，他被警方带进审讯室。再后来，他才知道，经过测谎，他被列为重点嫌疑人。

 

4天4夜审讯后他“招”了

 

王什彩印象中，警方审讯了他4天4夜。“我没有杀人。”“我跟他没有仇，为什么要杀他？”审讯期间，王什彩一直重复着类似的话。

 “他们把方便面放在我跟前，说只有招了才能吃饭。”按照王什彩的说法，警方当初对他进行了逼供，他实在是受不了，只好交代了“杀人”的事，并编了杀人的情节——两家因为地边和盖房子的琐事产生过矛盾，王什彩因此记恨王某。平时，王某在楼板厂说话难听，天天训人，王什彩遂起杀心。2008年12月1日，王什彩遇到王某带妻子去看病，得知其已回家，遂于当晚持刀到楼板厂，准备行凶。当时，王某在值班室睡觉，王什彩用刀尖拨开西边窗户，进入值班室，先把灯按灭，然后走到床前，用左腿压住王某的双腿，左手持刀朝王某的左胸部扎了几刀，后又朝下面扎了几刀，然后把刀换到右手，并把王某拽向朝里侧趴着，右手持刀朝王某的背部又扎了几刀。王某没怎么反抗，就不动了。此后，王什彩从门口出去离开现场。

【证据存疑】

测谎结果成“直接证据”

 

警方认定王什彩是杀人嫌犯，主要有3份直接证据，一份是公安部专家对王什彩的测谎结果；一份是在王什彩儿子家中找到的尖刀；一份是王什彩自己的“供述”。

据专家介绍，对嫌疑人的测谎结果不能作为某个人犯罪的证据，只能为警方办案提供侦破方向。不过，这份测谎结果最终却被作为了直接证据。

王什彩的这把刀是在街上买的，当时花了10元买了3件，除了这把尖刀外，还有一个漏子和铝盆。警方出示的证据是这样表述的：“其在作案后曾用水对刀上的血迹进行清洗，春节期间又用该刀在自家剥猪。公安机关对作案刀具进行提取，送交鉴定，该刀上未检验出王某的DNA成分。”也就是说，没有“铁证”证明这把尖刀与王某的死有关。

另外一个证据是王什彩的“供述”。还有不少间接证据：工友、邻居们的证言。“王某被害后，王什彩精神气色很差，表现不正常。”“听说王什彩与王某因为地边、盖房子的事吵过架。”“王什彩平时性格内向，脾气不好。”

 

【上诉之路】

因“故意杀人”一度判死缓

 

2009年10月21，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刑事附带民事判决，认定王什彩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死刑，缓期二年执行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；判令王什彩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死亡赔偿金84050元、丧葬费13182元，扶养费10399.65元，合计107631.65元；驳回各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的其他诉讼请求。

王什彩不服，以其没有实施杀害王某的犯罪行为，应宣告其无罪为由提出上诉。 2010年3月31日，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以原审判决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为由，发回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审判。

2011年5月11日，亳州市中院又作出判决：王什彩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无期徒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，并赔偿丧葬费、死亡赔偿金、抚养费共计18万余元。王什彩再次提出上诉。安徽省高院再次将该案发回重审。

2012年6月11日，亳州市中院再次作出判决，判处王什彩15年有期徒刑。王什彩第3次上诉。

 

羁押4年多等来了无罪释放

 

今年4月3日，对于王什彩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。“你被无罪释放了。”当天下午，王什彩正等着开饭，民警对他宣读了这个好消息。

当时，王什彩十分激动。

 “一分钱都没有，怎么回家？”他问。当时，还是一位热心民警给了他10块钱，让他坐车。

亳州市看守所离王什彩所在的村庄有40多公里的路程。当天下午，王什彩一路坐车到了当地的集镇。身上已只剩下1块钱了，饥饿难耐的他用这块钱买了一个鸡蛋填肚子，然后又步行了七八里路到了舅舅家。此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，舅舅和家人都已睡觉了。舅舅开门一看，敲门的是王什彩，两个人相拥而泣。

（深圳律协刑事法律业务委员会辑录提供）